韓慶祥

　　中國式現代化賦予中華文明以現代力量，是習近平文化思想的標識性論斷。中國式現代化、中華民族偉大復興和中華文明三者密切聯系、相輔相成。中國式現代化立足中國，堅持不忘本來、吸收外來、面向未來，其文明底蘊是：以馬克思主義為魂脈，以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為根脈，以習近平文化思想為引領，以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文化建設為抓手，以革命文化和社會主義先進文化為源泉，以人類一切優秀文明成果為借鑒，以新的文化生命體和中國式現代化的文化形態為主體，以創造人類文明新形態為方向。這樣的中國式現代化賦予中華文明以現代力量。

　　中國式現代化打破“東方從屬于西方”的歷史格局

　　近代以來，西方國家在現代化建設上取得較大成就，使世界文明的中心轉移到歐洲，隨之產生歐洲中心主義。西方現代化及歐洲中心主義對世界現代化產生影響，形成了馬克思恩格斯在《共產黨宣言》中所言的“東方從屬于西方”框架，也把世界卷入現代化運動之中。西方進一步把“東方從屬于西方”看作宿命。

　　西方現代化對中國的影響從1840年開始。從1840年到1921年中國共產黨誕生這一歷史區間，這種影響主要體現在中國對西方現代化沖擊的一次次被動回應。從1921年中國共產黨誕生到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新時代這一歷史區間，這種影響主要體現為中國一改過去被動回應為積極主動應對，也一改過去外逼式現代化為內生式現代化，取得的總體性重大成果是開創并推進和拓展中國式現代化，打破了“東方從屬于西方”的歷史格局，確立并鞏固了中華民族的文化主體性。這種轉變源于以下因素：一是馬克思主義是我們立黨立國、興黨興國的根本指導思想，使我們黨在思想文化上擁有消除錯誤思想并統一思想的科學理論指引；二是中國共產黨是領導力量，在組織上有了整合中國社會力量、團結各種積極力量的領導核心；三是中華優秀傳統文化是中華民族、中國人民的文化基因，在根脈上有了凝聚中華民族和中國人民實現社會主義現代化的文化力量；四是人民是推動現代化建設的主體與目的，在依靠人民、為了人民、扎根人民上有了道義力量。

　　中國式現代化開創并打破“東方從屬于西方”的歷史格局，確立并鞏固中華民族的文化主體性，是在中國共產黨誕生后尤其是在新中國成立以來的偉大實踐中展現的。其中，中華文明發揮著重要作用，因為中國式現代化之“中國式”主要源于中華文明。

　　第一是提出“走自己的路”。在邏輯上，“走自己的路”具有“破”“立”“走”三層內涵。“破”，就是不走“別人”的路尤其是歪路和邪路；“立”，就是堅持獨立自主，堅持中國的問題必須從中國基本國情出發，由中國人自己來解答；“走”，表明中華文明的連續性從根本上決定了中華民族必然走自己的路，適合中國國情的社會主義道路是中國自己“走”出來的，必須在實踐和理論上不斷進行探索、開創和開拓。在實踐上，新民主主義革命時期，走自己的路既體現在探索中國革命道路問題上，以毛澤東同志為主要代表的中國共產黨人反對教條主義，主張把馬克思列寧主義同中國革命具體實際相結合，堅持走農村包圍城市、武裝奪取政權的革命道路；也體現為中國共產黨人對現代化具有自主性的實踐探索。社會主義革命和建設時期，走自己的路既體現在以毛澤東同志為主要代表的中國共產黨人提出以蘇為鑒，獨立探索適合中國國情的社會主義建設道路，又體現在中國共產黨在取得全國政權后，致力于在農民人口占大多數的中國推進和實現“四個現代化”。從上述邏輯和實踐看，走自己的路，是中華民族文化主體性在道路問題上的重要體現。

　　第二是開創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在改革開放和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新時期，“走自己的路”被賦予時代內涵，就是走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只有立足波瀾壯闊的中華五千多年文明史，才能真正理解走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的歷史必然性。中國共產黨團結帶領中國人民堅定不移地走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并致力于以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實現現代化。在改革開放和社會主義建設新時期，我們黨承接實現“四個現代化”的邏輯，直接且鮮明地提出“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實踐證明：以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實現現代化走得穩走得寬走得好，創造了中國奇跡。“中國特色社會主義”表明中國的現代化建設是獨立自主的，具有主體性、創新性。

　　第三是開創中國式現代化新道路。中國式現代化本質上是社會主義現代化，這一道路區別并超越了西方現代化道路，是實現現代化的另一種新的類型，即“中國式現代化新道路”。中國共產黨人把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置于“現代化道路”這一框架中加以解釋，彰顯了“中國式現代化新道路”的世界意義。中國式現代化新道路首先是從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實踐、中華文明中內生且拓展出來的。中國共產黨百余年奮斗的主題是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在開創和拓展中國式現代化新道路進程中實現中華文明現代轉型，是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重要路徑。

　　第四是提出推進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文化建設，加快建設文化強國。打破“東方從屬于西方”歷史格局并鞏固中華民族的文化主體性，更持久更鮮明的是提出推進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文化建設，加快建設文化強國，破解“古今中西之爭”。習近平總書記指出，“‘結合’的結果是互相成就”“造就了一個有機統一的新的文化生命體”“‘結合’鞏固了文化主體性”。新的文化生命體具有豐富內涵，是“第二個結合”形成的理論形態、文化形態、文明形態：它堅持馬克思主義這一“魂脈”和中華優秀傳統文化這一“根脈”，以中國式現代化的文化形態為內核，以吸收人類一切優秀文明成果為滋養。新的文化生命體彰顯了中華民族的文化主體性：它以文化強國建設為實踐基礎，是在中國式現代化進程中不斷形成發展的文化樣態；以馬克思主義為魂脈和旗幟，使我們黨把握了歷史主動；以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為根脈和基因，使中國式現代化的文化形態彰顯獨特民族風格和中國氣派；融合革命文化和社會主義先進文化，為中國式現代化的文化形態注入強大精神動力和時代內涵；積極吸收借鑒人類一切優秀文明成果，既在文明交流互鑒中不斷豐富和發展自己，又向世界展現出中華文化的主體性和獨特魅力；注重豐富人民精神世界，實現全體人民精神生活共同富裕，促進人的全面發展；發展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文化，新的文化生命體既是發展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文化的重大創新成果，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文化在新時代不斷發展和升華的集中體現，發展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文化為新的文化生命體提供了豐富的文化資源，指明了方向、目標和路徑，同時，新的文化生命體也具有獨特的創造力和引領力，為發展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文化提供了堅厚基石、文化本體、生命滋養和根本路徑，豐富了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文化建設的內涵；把推動文化繁榮興盛、建設文化強國作為新時代新的文化使命，以建設文化強國增強中華民族的文化主體性。

　　中國式現代化破解“古今中西之爭”

　　從中國式現代化實踐中生成的新的文化生命體和中國式現代化的文化形態，破解了“古今中西之爭”，進一步增強了中華民族的文化主體性。

　　“古今”問題，就是如何看待中華傳統文化、如何看待傳統和現代、民族性和時代性的關系問題。習近平總書記提出“第二個結合”，立足中國式現代化，注重傳承發展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強調對其進行創造性轉化、創新性發展，形成中國式現代化的文化形態。其實質是破除“文化虛無主義”，解決了“古”的問題；習近平總書記強調“古為今用”，使中華優秀傳統文化成為現代的，這就為以中國式現代化全面推進強國建設、民族復興偉業，為豐富人民精神世界，為推進和平發展、合作共贏提供了文化支撐，也彰顯其時代價值，解決了“今”的問題。

　　“中西”問題，就是如何看待中國和世界、民族和人類、特殊和普遍的關系問題。其要旨在于突破傳統“西體中用”“中體西用”觀點的局限性。習近平總書記指出：“中國式現代化，打破了‘現代化=西方化’的迷思”“‘結合’不是‘拼盤’，不是簡單的‘物理反應’，而是深刻的‘化學反應’，造就了一個有機統一的新的文化生命體。”造就新的文化生命體，既不能堅持“西體中用”，不是以“西”為本體、主體，也不能簡單主張“中體西用”，而是以“新的文化生命體”為文化本體，即要在堅持馬克思主義這一“魂脈”和中華優秀傳統文化這一“根脈”的基礎上，批判地吸收借鑒西方文化中先進、合理的成分。這就破除了“西方中心論”，解決了“中西”問題。

　　中國式現代化破解“現代化之問”

　　人類在實現現代化的歷史進程中，必然遭遇具有根本性和普遍性的復雜矛盾和難題，可稱為“現代化之問”。中國式現代化的理論創新和實踐創新，有助于破解“現代化之問”。

　　一是如何確立現代化目標。即在目標追求上，現代化是堅持物質至上、資本至上，還是堅持人民至上、堅持物質文明和精神文明協調發展？人類實現現代化，首先要解決的是社會生產力發展和物質財富積累問題。由此，在西方現代化推進的歷史進程中，便滋長出一種單向度發展的物質主義。如果在推進社會生產力發展和物質財富增長的歷史進程中形成對物的依賴，物對人進行統治，那么，人本身的發展就會付出沉重代價。在這種情境下，一個根本問題被提了出來：人類在實現現代化的進程中，是堅持物質至上，還是堅持人民至上？是堅持物質文明的單向度發展，還是堅持物質文明和精神文明協調發展？中華文明強調“民為邦本”。以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為根脈的中國式現代化，在解決社會生產力發展和物質財富增長問題的同時，也注重解決人的全面發展問題，即堅持以人民為中心的發展思想，把人民對美好生活的向往作為推進中國式現代化的出發點和落腳點，力求使社會生產力發展和物質財富增長為人的全面發展服務，推進物質文明和精神文明協調發展，解決了人類實現現代化進程中的目標追求問題。

　　二是如何選擇現代化道路。即在道路選擇上，是照搬西方現代化模式，還是立足中國國情實現自主發展？西方率先開啟了人類現代化進程。西方國家在推進現代化進程中產生了西方中心論，將現代化進程中的后發國家視為“邊緣國家”“依附性國家”，產生了“現代化=西方化”的迷思。西方現代化模式對許多國家產生較大影響，但一些國家一味照搬西方現代化模式，并未能走向繁榮富強穩定，反而導致社會分裂動蕩。中華文明具有創新性，強調革故鼎新，注重實事求是。中國式現代化與世界各國現代化具有共同特征，也具有鮮明中國特色，是中國共產黨領導下的社會主義現代化，是以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為根脈的現代化，是堅持獨立自主和對外開放相統一的現代化。走這樣的現代化道路實現了經濟長期增長和社會長期穩定兩大奇跡。中國和一些國家實現現代化的正反兩方面經驗告訴我們，在道路選擇上，各國應立足本國國情自主選擇發展道路。

　　三是后發國家如何跟上現代化的時代潮流。即后發國家實現現代化，是被動從屬于西方模式，還是主動發揮后發優勢？一些西方學者認為，先發國家實現現代化有其顯著優勢，后發國家因“時空壓縮”而具有諸多劣勢，后發國家實現現代化必須沿襲西方現代化模式。歷史和實踐表明：后發國家完全照搬和模仿西方現代化模式，要么成為西方的附庸，要么難以取得成功。后發國家實現現代化，必須走符合本國國情的自主發展道路，這種道路既可以借鑒發達國家實現現代化的積極成果，又需要避免先發國家實現現代化所付出的代價，還可以獨辟蹊徑，創造性地探索出一條發揮自身優勢、補齊自身短板（如資源、環境、科技、人才、資金等發展要素約束）、打牢自身發展基礎的現代化道路。和而不同、兼收并蓄是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特色和優勢。以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為根脈的中國式現代化，吸收了發達國家實現現代化的積極成果，同時克服了發達國家實現現代化的代價和弊端，如單向度發展、兩極分化、殖民主義擴張等，還充分發揮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的顯著優勢，開創了一條適合中國國情、解決中國問題、創造中國奇跡的獨特發展道路，為后發國家跟上現代化的時代潮流提供了有益啟示和借鑒。

　　（作者為中央黨校（國家行政學院）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研究中心研究員）